单音词,复音词,同义词 下载本文

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10/22 20:30:05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古漢語通論(三)

單音詞,複音詞,同義詞

我們研究古代漢語的時候,需要了解單音詞和複音詞的關係,複音詞和同義詞的關係, 因為這有助於我們更徹底地了解古代漢語。

我們隨便把一篇古文翻譯成為現代漢語,就會發現譯文比原文長了許多。這主要是因為古代漢語的詞彙以單音詞為主,而現代漢語的詞彙以複音詞(主要是雙音詞)為主。例如“蹇叔之子與師”(《左傳》僖公三十二年)這一個句子中,“子”字在現代一般總說成“兒子”, “與師”更非譯成兩個複音詞“參加軍隊”不可。

古代單音詞和現代複音詞的對比,主要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換了完全不同的詞, 例如“與”變成“參加”,“師”變成“軍隊”;第二種情況是加上詞尾詞頭,如“虎”變成“老虎”,“杯”變成“杯子”,“石”變成“石頭”;第三種情況是利用兩個同義詞作 為詞素,構成一個複音詞,例如“兒”和“子”是同義詞,合起來成為複音詞“兒子”。

最值得注意的是第三種情況。有許多古代的單音詞,作為詞來看,可以認為已經死去了; 但是作為詞素來看,它們還留存在現代漢語裏。舉例來說,古代漢語有單音詞“慮”字。《論 語·衛靈公》:“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詩經·小雅·無雨》:“弗慮弗圖”。但是,在 現代漢語裏,“慮”字只作為詞素留存在“顧慮”、“考慮”等雙音詞裏,或者只出現在“深謀遠慮”,“深思熟慮”等成語裏,而不能作為單詞自由運用了。

漢語大部分的雙音詞都是經過同義詞臨時組合的階段的。這就是說,在最初的時候,只 是兩個同義詞的並列,還沒有凝結成為一個整體,一個單詞。這可以從兩方面證明:第一, 最初某些同義詞的組合沒有固定的形式,幾個同義詞可以自由組合,甚至可以顛倒。例如 “險”“阻”“隘”(注:“隘”單用時,是狹的意思,同“險”“阻”的區别較大。)是 同義詞,在上古常常單用,又可以互相組合。《左傳》僖公二十二年,既有“隘而不列”,“阻而鼓之”,又有“不以阻隘也”,“阻隘可也”。後兩句“阻”和“隘”雖然連在一起,但顯然還是兩個詞。在《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中有:“馬陵道陝(狹),而旁多阻隘”, “阻”和“隘”組合得緊一些。又《史記·淮陰侯列傳》:“恐吾至阻險而還”,是“阻”和“險”相結合。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左傳》成公十三年有“險阻”(逾越險阻),《離騷》中有“險隘”(路幽昧以險隘)。這說明三個同義詞組合時,各自的獨立性還很強,沒有組成新的單一的詞,還是自由組合的情況。第二,古人對於這一類同義詞,常常加以區别。例如“婚姻”很早就

成為複音詞,《左傳》成公十三年:“寡君不敢顧婚姻”,但是《說文》還說“婦家為婚,婿家為姻”。“饑饉”在後代也是複音詞,但是朱熹注《論語》還說“穀 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今天,我們讀古書的時候,應當把這些詞當作複音詞來理解,這樣才能得到一個完整的概念。但是,詞素的本來意義不能不管,因為分析複音詞中的詞素,不但能夠幫助我們說明這些複音詞是怎樣形成的,而且可以從後代詞義和本來意義不同的比 較中看出複音詞的完整性,從而把複音詞和同義詞區别開來。

這一類複音詞的每一個詞素,往往保存著一定的獨立性。這就是說,在這個地方它是複 音詞的詞素,在其他地方它又可以獨立成為一個單音詞。例如《戰國策·齊策》:“齊王聞 之,君臣恐懼。”“恐懼”可以認為複音詞,但是《論語·顏淵》:“君子不憂不懼,”《孟子·梁惠王下》:“吾甚恐。”“恐”和“懼”都能獨立運用。又如《左傳》宣公二年:“不忘恭敬,民之主也”,這里“恭敬”是複音詞:但是《論語·子路》:“居處恭,執事敬”,可見“恭”與“敬”又可以分開來用。又如《論語·學而》:“與朋友交,而不信乎?”“朋 友”可以認為複音詞,但是《論語·學而》又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禮記· 儒行》:“其交友有如此者。”這種可分可合的情況,跟單純的複音詞是大不相同的。

古代漢語中有一種複音詞值得注意。這種複音詞是用兩個單音的近義詞或反義詞作為詞 素組成的;其中一個詞素的本來意義成為這個複音詞的意義,另一個詞素只是作為陪襯。例 如:

今有一人,入人園圃,竊其桃李。(墨子·非攻上)

(種樹的地方叫園,種菜的叫圃。這里只“園”起作用,“圃”字無義。) 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戰國策·魏策)

(“休”,吉兆;“祲”,妖氣。這里只“祲”起作用,“休”字無義。) 多人,不能無生得失。(史記·刺客列傳) (人多了,不能無失。“得”字無義。) 罵其妻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 (史記·文帝紀)(有急,“緩”字無義。) 有人把這種複音詞叫做“偏義複詞”。

有些從片語變來的固定組合,如果拆開來講與整體的意義完全不同,那也應該認為是複 合詞。這一類詞有“天下”、“足下”、“君子”、“小人”、“先生”、“將軍”等。真正單純的複音詞在古代漢語裏比較少見,但也占一定的數量。單純的複音詞,絕大部分是連綿字。例如“倜儻”、“忸怩”、“造次”、“鎡基”、 “抑鬱”、“徘徊”、“觳觫”、“逡巡”、“逍遙”、“須臾”

等。連綿字中的兩個字僅僅代表單純複音詞的兩個音節,古代注釋家有時把這種連綿字拆成兩個詞,當作片語加以解 釋,那是絕大的錯誤。例如“披靡”是草木隨風偃僕的樣子,也用來比喻軍隊的潰敗。《史 記·項羽本紀》:“漢軍皆披靡”,張守節正義云:“靡,言精體低垂。”又如“辟易”是 倒退的樣子。《史記·項羽本紀》:“人馬俱驚,辟易數裏”,張守節正義云:“言人馬俱驚,開張易舊處,乃至數裏。”單講“靡”字,則“披”字沒有著落;“辟”字當“辟”字講(開 張),“易”字當“更易”講,這是望文生義。這些都是不對的。 總而言之,當我們閱讀古書的時候,遇著同義詞連用時,不要輕易地看成複音詞;遇著 連綿字時,千萬不要拆開來講

上面我們敘述了關於單音詞和複音詞的關係中的一些問題,下面再簡單談談有關辨析同 義詞方面的幾個問題。

古代漢語裏,同義詞很多。《說文解字》一書,主要是以同義詞來解釋字義。但是,絕 大多數同義詞的意義都不是完全相等的;同義詞彼此之間,有同也有異,或者含義有差别, 或者使用範圍有寬有窄,或者使用條件有所不同。

同義詞的辨析,對我們正確理解古書有很大的幫助。本書在常用詞部分,一般是用同義 詞間的相互對比相互辨别來解釋同義詞的詞義的。例如“畏”和“懼”是同義詞,《老子》: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論語·顏淵》:“君子不憂不懼”。《左傳》僖公二十二年: “猶有懼焉。”《戰國策·楚策》:“猶百獸之畏虎也。”它們都作怕或害怕講。但是它們的使用範圍和使用條件有所不同,意義也不完全相等。它們的差别是:“畏”字多用作及物動詞,“懼”字多用作不及物動詞;“懼”字用作及物動詞時,往往是使動用法(使??畏), “畏”字很少有使動用法;“畏”字有敬服的意思,“懼”字沒有這種意義。又如“能”和 “得”,古代都表示可能的意義,都用作助動詞,但它們的使用條件有所不同。“能”字用 於表示能力所及,《論語·八佾》:“夏禮,吾能言之。”“得”字則用於表示客觀條件的容 許,《論語·微子》:“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這兩個句子裏,“能”與“得”不能互換。我們閱讀古書,要注意同義詞間這種細微的差别;否則,對古漢語的理解,就會比較膚淺。

古代漢語中有些詞用於泛指和用於特指,意義是不同的。《詩經·豳風·七月》:“十月 納禾稼,”“禾”是泛指穀類;但是在“禾麻菽麥”一句中,“禾”是專指粟而言。“稻”字也有泛指和特指的分别:泛指則包括黏者(糯米)不黏者(粳米);特指則專指黏者,與 秔(粳米)相對。泛指則“禾”與“穀”是同義詞;特指則不是同義詞。特指則“稻”與“稬” (糯)是同義詞;泛指則不是同義詞。泛指,段玉裁叫做“渾言”;特指,段玉裁叫做“析言”。一

般來說,這類同義詞連用時是泛指的意義,對舉時是特指的意義。例如“恭”和“敬”,《論語·子路》:“居處恭,執事敬。”用於特指,意義有分别。朱熹注:“恭主容,敬主事,恭見於外,敬主乎中。”指出了二者的分别:“恭”著重在外貌,“敬”著重在內 心。連用時,如《左傳》宣公二年:“不忘恭敬,民之主也。”就用不著區别了。這樣看古漢語的詞彙,才是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