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12/26 18:36:40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丛林中的莎士比亚》,和人类学,符号学相关的经典著作,本文讲述美国的人类学家Laura Bohannan去西非一个原始部落实地考察,去给那里族人讲《哈姆雷特》的故事,却被彻底理解成面目全非的另外一个故事。
由此反应了文化差异,文化认同,文化渗透,家庭结构,符号概念等经典理论。
我离开牛津前往西非研究蒂夫族人之前,有一次跟别人聊起了斯特拉福德戏剧节(注:在莎翁的故乡斯特拉福德举办的一个戏剧节)。“你们美国人啊,”一个朋友说,“读莎士比亚时总会遇到困难。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地道的英国诗人,而人很容易就会因为混淆了关键之处而误读了普世之物。”
我反驳说,人的天性在全世界都差不多;至少,伟大悲剧的基本情节应该在哪里都很清楚,虽然可能有些习俗的细节需要解释,或者因为翻译困难会有些小变动。为了结束这场无结果的争论,朋友给了我一本《哈姆雷特》,让我在非洲的丛林间研读:他希望这书可以帮助我“在茹毛饮血的环境中提升思想高度”,也许还能使我“于漫长的禅思中,获取正确解读之恩泽。”
这是我第二次去那个非洲部落考察;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去住在那种最偏远的区域,连徒步走都很难走到的地方了。最终,我在一个很有学问的长老的小丘那安顿下来。那老人是一片田园宅地居民的头领,大概有140人左右,基本全是他的近亲和他们的妻儿。就像这附近的其他长老一样,老人的时间基本都用在进行一些仪式;在附近那些更容易去的部落里,这些仪式已经很稀有了。这让我非常高兴。很快的,在开始出现沼泽前的收割季和清扫新农田的雨季之间,会有三个月的隔离休憩期。我觉得,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会进行更多仪式,还能解释给我听。
结果我完全错了。很多仪式都要求必须有好几处的长老们在场。沼泽出现时,老人们发现在领地之间走来走去很困难,所以仪式就慢慢地中止了。在沼泽渐渐变深之后,活动就全停了,只剩下一个:女人们用玉米和黍粟酿啤酒,然后男女老少都坐在小丘上喝酒。
大家从天亮就开始喝酒,直到大早上的时候,整片领地都已经充满了歌舞和鼓点。每当下雨的时候,他们就得躲到小屋里坐着,在里面唱歌,喝酒,讲故事。无论哪种情况,在每天中午之前,我要么是加入宴会,要么回自己的小屋里看书。“喝酒的时候不讨论严肃问题。来吧,跟我们一起喝。”但由于我喝不惯他们那种重口味的当地啤酒,所以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来看《哈姆雷特》。在第二个月结束前,恩泽终于降临到我身上了。我坚信,《哈姆雷特》的故事只可能有一种理解方式,并且是一种放之四海都该显而易见的理解方式。
每天清早,我都会去老人那个用低矮泥墙和茅草屋顶遮风挡雨的接客小茅屋,指望着酒宴之前会讨论点正经问题。有一天,我漫过短短的门径,发现领地的多数人都已经裹着破旧衣服,蜷坐在小凳子上、低矮的木床上和歪歪斜斜的椅子上,围着冒烟的火堆取暖,抵御雨寒了。宴会已经开始了。
老人热诚地欢迎我。“坐,喝酒。”我接过满满一葫芦的啤酒,倒了一点在小酒瓢里,一饮而尽。 然后我又往那个小瓢里倒了更多的酒,献给一个辈分仅次于主人的人,再把整个葫芦递给一个年轻人让他往下传。有地位的人是不用自己斟酒的。
“这样才对,”老人一边把我头发里的茅草拣出来,一边赞许地对我说,“你该更常出来跟我们坐坐喝酒。你的仆人告诉我,每次你不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就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着一张纸。”
老人知道的“纸”有四种:税单,彩礼收条,法院收据和信件。族长派来的信差会用统一的公章标示这四种信件,然后他自己分清那些信件的种类,直接口头告诉老人。还有一些人,会收到政府或者驿站里的亲戚寄来的少数私人信件,这些信件会留着,直到有人带去赶集,去找那儿代人读写信件的服务。自从我来之后,这些信就都归我读了。还有人私下把彩
礼单拿来,请我把里面的数目改多点。我发现跟他们讲道理没什么用,因为姻亲这事本来就说不清楚,而且要给没受过教育的人解释伪造文件的坏处有很多技术困难。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傻到一天到晚就只看这类“纸”,连忙解释说我的那些“纸”讲是我们国家“很久之前的事”。
“啊,”老人说,“给我们讲讲。”
我推脱说,我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对他们来说,讲故事是一种很讲技巧的艺术:他们的标准很高,听众也非常挑剔,而且会当面给你指出来。我的推辞失败了。那天早上,他们就非要在喝酒的时候一边听个故事。他们还威胁说如果我不给他们讲一个,以后就再也不给我讲故事了。最后,老人向我保证,没有人会去评判我讲故事的方式,“因为我们知道你对付我们的语言就挺困难的”。“但是,”一位长老提出,“你得给我们解释那些我们不懂的地方,像我们给你讲故事时那样。”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证明《哈姆雷特》可以被普遍理解的机会,就欣然同意了。
为了让我好好地讲故事,老人又给我倒了些酒。男人们都把长长的木头烟筒塞满了,拿到煤堆变接火,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再坐回去准备听故事。我挑了个挺合适的开场白:“并非昨日,并非昨日,而是很久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天晚上,三个男人正在一位族长的领地外看守着,突然看见前族长向他们走来。”
“为什么他不再当他们的族长了?”
“他死了,”我解释说。“所以他们看到他时觉得又惊又怕。”
“不可能,”一个长老把烟管递给他身旁插嘴的那位,开始发表意见了:“显然不是那个死族长。这是巫师发来的一个征兆。你接着讲。”
我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了解事物的”——这个是最接近“有学问”的说法,但不幸的是它也有巫师的意思。第二个说话的长老得意洋洋地看着前者。“他就对那个死去的族长说,‘告诉我们,怎样才能让你在坟墓中安息’,但是死去的族长没有回答。他消失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他。那个了解事物的人霍拉旭说,这事应该跟死去族长的儿子哈姆雷特有点关系。”
围坐的人们纷纷摇头。“死族长没有活着的兄弟吗?还是说这个儿子就是他们族长? “不是,”我答道。“是这样的,死族长有一个活着的兄弟,他死后那个兄弟就当上了首领。”
长老们纷纷嘀咕起来:征兆什么的,都应该是给族长和长老的,不是给年轻人的;背着族长发生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很显然,霍拉旭不是一个了解事物的人。
“不,他是的,”我坚持说,一边嘘走了一只跑到我的啤酒旁的小鸡。“在我们国家,父亲的继任就应该是儿子;可是却是死族长的弟弟当上了新族长,还在葬礼的一个月后就娶了哥哥的遗孀。”
“他干得不错呀,”老人满面笑容地对旁人说,“我告诉你们,如果我们多去了解一下那些欧洲人,会发现其实他们跟咱们很像。在我们这儿也是这样,”他对我补充,“弟弟会娶哥哥的妻子,成为他哥哥子女的父亲。然后,如果这个跟你母亲结婚的叔叔,跟你爸爸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那他就相当于你真正的父亲。哈姆雷特的爸爸和叔叔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吗?”《哈姆雷特》里面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元素就这样被排除出状况外,把我搞得心烦意乱,应付不暇,
所以老人最后的问题几乎是从我脑子里硬生生穿了过去。我含糊地说,我想他们应该是同父同母,但不敢肯定;故事里没有说。老人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这些家族细节非常关键,
我回家后应该找长老问清楚。然后他向着门外大喊,叫他其中一个年轻妻子把他的山羊皮袋子拿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想尽量把中心思想拉回来。“儿子哈姆雷特非常伤心,因为母亲这么快就再婚了。她根本大可不必,在我们的风俗中,寡妇应该守丧两年之后才再嫁。”
“两年太长了,”那个妻子拿着老人破旧的羊皮袋走过来,反驳道。“要是你没有一个丈夫,谁来给你耕锄农田呢?”
“哈姆雷特啊,”我不假思索地回嘴,“他已经长大到自己能帮妈妈锄地了。她没有必要再婚的。”看上去没人信服这个答案。我只得作罢。“族长和母亲叫他不要悲伤,因为族长将会成为哈姆雷特的父亲。而且,哈姆雷特还将成为下任族长:因此他必须留下来,学习如何当族长。哈姆雷特最终同意留下来,然后其他人就都去喝啤酒了。”
我很迷茫,面对一群认为克劳迪斯和乔特鲁德的行为非常合乎情理的观众,该怎么表述哈姆雷特那段表达自己厌恶情绪的独白;而就在我停顿下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向我提问,谁娶了族长剩下的妻子们。
“他没有别的妻子。”我告诉他。
“但是一个族长应该有很多妻子才对!不然他怎么酿酒,怎么给他的宾客安排食物?” 我果断地对他说,在我们国家,就算是族长也只有一个妻子,他会请仆人来帮忙工作,然后用所收的税金给仆人做报酬。
他们反驳说,一个族长应该有很多妻儿来给他耕锄田地、养活人民,这样才更好,大家都喜欢多贡献少索取的族长,税收不是好东西。
我很赞同最后那个评论,但是对剩下的意见,只能用他们之前蒙混我的疑问时最爱用的那招来对付了:“事情就该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就这样做了。”
我决定跳过那段独白。就算他们觉得克劳迪斯娶嫂子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后面还有下毒的重点桥段,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认可弑兄行为。我带着这种期许接着往下讲:“一天晚上,哈姆雷特和那三个看到他亡父的人一起做看守。死族长又出现了。另外三个人很害怕,但哈姆雷特跟着父亲走到一边。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哈姆雷特的父亲说话了。”
“巫兆才不会说话!”老人坚决地说。
“哈姆雷特的父亲不是个巫兆。他的出现也许是个巫兆,但是其实他不是。”我表达得很混乱,听众们也颇迷茫。“那个就是哈姆雷特的父亲。那是一种我们叫做‘鬼’的东西。”我只得用个英语单词,因为这里的人跟临近部落的还不一样,他们没有那种人死后部份人格会作为灵魂保存下来的风俗信仰。
“‘鬼’是什么?巫兆吗?”“不,‘鬼’是会走动和说话的死者,人们可以看到他,听到他,但是触碰不到他。”
他们表示反对。“人可以碰到僵尸啊。”“不对,不对!不是那种被巫师操纵来当祭品用的尸体。没有人操纵他父亲的走动,他是自己动的。”
“死人不会走动。”一名男听众反驳道。我很愿意让步。 “‘鬼’应该算是死人的影子。”
但他们又不同意了,“死人映不出影子。” “在我们国家可以。”我迅速抢白。 老人像安慰一个无知迷信的年轻人一样,用一种不诚心、但是很有礼貌的语气开始说话,压下人群中嘟囔的怀疑声音:“当然可以,死人在你们国家当然可以不变成僵尸就会动。”他从袋子深处掏出一块干瘪的可乐豆片,咬掉一小口证明它没有毒,然后递给我,作为安抚。
“反正,”我继续说,“哈姆雷特的父亲说,他的亲兄弟,当上族长的那个,把他毒死了。他希望哈姆雷特替他报仇。哈姆雷特深信这是真的,因为他很不喜欢父亲的弟弟。”我又吞了一口啤酒。“在族长的国家里,这片领地上,住着一位重要的长老。因为领地太大,
所以这个长老常常会帮助族长,给他一点建议。他的名字是波洛涅斯。哈姆雷特在追求他的女儿,但是她的父亲和哥哥??(我连忙绞尽脑汁寻找一些部落化的类比)警告她,当她单独在农场的时候,不许见哈姆雷特,因为他是要成为族长的人,是不能跟她结婚的。”
“为什么不能?”坐在老人的椅子边的年轻妻子问道。因为这个愚蠢的问题,老人皱着眉对她吼起来,“他们是同一片领地的!”“不是这个原因,”我告诉他。“波洛涅斯是个外人,他住在领地里,是因为他帮助了族长,而不是因为他是族长亲戚。”
“那为什么哈姆雷特不可以娶她?”
“他可以,”我解释道,“但是波洛涅斯认为他不会的。说到底,哈姆雷特是一个有地位的人,应该会娶一个族长的女儿,而在他的国家,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波洛涅斯害怕,如果哈姆雷特和他女儿上床了,那别人就不会给她开出很高的价格。”“这倒可能是真的,”一名精明的长老说,“但是,一个族长的儿子,肯定会给自己情妇的爸爸足够的礼物和资助来填补这个差价。我听着觉得波洛涅斯是个笨蛋。”
“很多人觉得他确实是个笨蛋。”我表示同意,“同时,波洛涅斯还把他儿子雷欧提斯送到巴黎去学习事物,因为那片领地有一名非常优秀的族长。他担心雷欧提斯会浪费很多钱在啤酒、女人和赌博上,或者跟人打架惹上麻烦,就悄悄派了一名仆人去巴黎,去暗中监视雷欧提斯都在干什么。有一天,哈姆雷特去见波洛涅斯的女儿奥菲利亚,还表现得非常古怪。她被他吓到了。确实,”我搜肠刮肚地,想找个词来形容哈姆雷特发疯的那种微妙状况,“族长和其他人也发现,哈姆雷特说话时,他们认得那些词语,但不知道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很多人觉得,他已经疯了。”听众们突然间变得专心了许多。“族长想知道哈姆雷特是怎么了,所以他就派两个哈姆雷特的同龄伙伴(‘学校好友’要花很长时间解释清楚)去和哈姆雷特交谈,查查到底是什么困扰着他。哈姆雷特看出他们已经被族长收买,背叛了他,就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而波洛涅斯则坚持认为,哈姆雷特之所以疯掉,是因为见不到他爱着的奥菲利亚。”
“为什么,”一个疑惑的声音问,“会有人要对哈姆雷特下咒呢?” “下咒?”
“是啊,只有巫术能把人弄疯,当然了,还有除非他看到了游荡在森林中的生灵。” 我停下了,拿出了我的笔记,要求他们进一步解释这两种癫狂的成因。我一边速记着他们的话,一边估摸著这个新元素对总情节的影响。哈姆雷特没有撞见游荡在森林中的生灵。只有男性亲戚可以给他施巫术。除开那些莎士比亚没有提到的亲戚,想加害他的人选只有克劳迪斯了。那么,必然就是他了。
当时我说,族长自己也不信哈姆雷特仅仅是因为对奥菲利亚的爱就疯了,回避掉了他们的问题。
“他坚信有更重要的事情在扰乱著哈姆雷特的内心。”
“接着,哈姆雷特的同龄伙伴,”我继续,“带来了一个著名的说书人。哈姆雷特决定让这个人给族长和整个领地的人讲一个故事,关于一名男子为了跟嫂子结婚,当上首领,而毒死自己兄弟的故事。哈姆雷特认为如果族长真的有罪的话,他听故事时一定没法做到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他就能弄清楚亡父说的是不是真相了。”
老人狡黠地打断了。“一个父亲怎么可能对儿子说谎呢?”他问。
我推说道:“哈姆雷特不敢确定那个是不是真的是他死去的父亲。”用他们那种语言,是不可能把“魔鬼化身的幻象”解释清楚的。
“你是说,”他说道,“那其实就是一个巫兆,而且他也知道有时巫师会放些错误的征兆。哈姆雷特真笨,他应该一开始就去找一个擅长解读巫兆的人,把真相占卜出来。一个领悟真相者就能告诉他,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被毒死的,有没有涉及到巫术;然后
他该去找长老们去解决这些事情。
那位精明的长老提出了不同意见。“他父亲的弟弟是族长,领悟真相者也许会不敢说话的。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哈姆雷特父亲的一个巫师兼长老的朋友,会发一个征兆给他朋友的儿子来告知这一切的原因。那么这个巫兆是真的吗?”
“是,”我说道,放弃了灵魂和魔鬼的说法;那货就是个巫师发来的征兆了。“是真的,当说书人在全领地人面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族长表现得很恐惧。他怕哈姆雷特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就计划著把他杀掉。”
下一幕有些地方很难表达清楚。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措辞。“族长叫哈姆雷特的母亲去查探一下她儿子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在女人心中,孩子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又派了长老波洛涅斯偷偷躲在他母亲的小屋里,在一块挂在墙上的布后面。哈姆雷特开始谴责母亲的所作所为。”
人群发出一阵震惊的低语。一个人绝对不该责骂他的母亲。
“她害怕地喊了起来,这时,波洛涅斯在那块布后面动了一下。哈姆雷特大叫:‘老鼠!’,拿出了他的砍刀将布砍穿。”为了添加点戏剧效果,我顿了顿。“他把波洛涅斯杀死了。” 老人们互相交换了个极其不屑的眼神。“那个波洛涅斯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连小孩都知道应该马上喊,‘是我!’”我恍然大悟地想起来:这里的人都热衷于狩猎,永远装备着弓箭和砍刀;只要草丛中一丝窸窣便箭在弦上,猎手喊一句“打猎!”,如果没有立即应和的人声,箭马上飞驰而出。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哈姆雷特已经喊了,“老鼠!”我连忙维护一下波洛涅斯的声誉。“波洛涅斯出声了,哈姆雷特也听到了。但是他以为那人是族长,想杀了他替父亲报仇。那天晚上早些时候他就想下手了??”我打住了,面对这些不相信来世的异文化信徒,很难讲清楚一个人在祈祷中死去和“未能于临终忏悔生前罪孽,或受圣餐之祝福,或受临终涂膏礼”时死去的区别。这回我我真的把听众们吓到了。“一个人,出手加害父亲的兄弟,而且还要是个已经成了他父亲的人,这是多么可怕的行为。长老们就该给这样的人下咒。”我心情复杂地咬了咬我的可乐豆,指出说,无论如何,这个人杀了哈姆雷特的父亲。“不对,”老人说话了,看上去不像是对我说,更像是说给坐在长老们后面的年轻人听的。“如果你父亲的兄弟杀了你的父亲,你必须去向你父亲的同龄伙伴求助:他们会替他报仇的。任何人都不能对他的长辈使用暴力。”然后他又有了点新想法。“但是,如果他父亲的兄弟真的坏到对哈姆雷特下咒,把他弄疯了,那这就还是个很好的故事,因为如果哈姆雷特疯掉后失掉常性,杀死了他父亲的兄弟,那说到底还是这个人自己的错。”人们纷纷低声赞许。《哈姆雷特》对他们来说又变成一个好故事了;但是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故事了。我在脑中稍微理了理后面的复杂剧情,就失去了勇气,最终决定迅速跳过一些危险地带。“对哈姆雷特杀死波洛涅斯这件事,”我继续说,“那个族长一点都不觉得伤心。这反而给了他一个把哈姆雷特遣送出去的借口,还让哈姆雷特带着那两个不忠诚的伙伴和一封给远方国家族长的信,信上他请对方把哈姆雷特杀掉。但哈姆雷特把纸上的内容改掉了,所以那个族长反而杀掉了他的伙伴。”一名男子对我投来责备的目光,我曾经告诉那个人,伪造文件不仅是不道德的,而且在人类能力的范围之外。我把视线移开了。“在哈姆雷特回来之前,雷欧提斯回来参加了他父亲的葬礼。族长告诉他,是哈姆雷特杀死了波洛涅斯。雷欧提斯发誓,为了这笔帐,也为了妹妹欧菲利亚知道父亲被爱人杀死后,发了疯、溺死在河里的那笔帐,都一定要杀了哈姆雷特。”“你忘了我们怎么跟你说的吗?”老人用责备的口气说。“哈姆雷特是在疯狂状态下杀死波洛涅斯的;人不应该对着一个疯子寻仇。至于那个女孩,她不但疯了,还被水淹死了。只有巫师能够使人溺水。水本身是没法造成伤害的,它只是一种人们用来喝和洗澡的东西。”我开始有点赌气了。“如果你们不喜欢这个故事,我不讲就是了。”老人发出了些安抚声,亲自给我倒了点酒。“你讲得很好,我们也在听着。但明显你们国家的长老没有跟你们说清楚这个故事其实是什么意思。不不,你先别打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