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华为:前华为人自述九年工作经历 下载本文

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11/15 13:36:36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后都退了,那栋房子就用来做华为的招待所。后来我们北京研究所的开发人员到公司来工作一段时间都是住在这栋楼里。现在那个地方和科技园连在了一起,应该升值了很多。这件事让老板很不开心,他说以后公司再也不要统一为员工购房了。以后华为的员工都是自己去购房。

公司虽然不给员工统一购房,但有那么多人需要住房,还是由公司的法律顾问组织了一次集体购房行动。由个人自愿报名,公司统一去侃价,在蛇口景园大厦以七折的价格买了60多套房子。我后来再没看过有卖七折价格的房子。我也从深圳大学的房子搬到了景园大厦,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孙亚芳,费敏,郑树生,徐直军等人也住在那里。

C&C08鉴定会华为往事

1994年10月25日,中国国际通信技术设备展在北京举办。华为带着刚刚开局成功的C&C08交换机首次参展。在众多参展的国外厂商面前,华为的展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华为在展台的两侧挂上两面大大的五星红旗,大打民族牌,以此来吸引眼球。华为就这样向电信界宣告:“我来了”。

这次电信展前,正好是任总的50岁生日。任总借此机会在北京宴请一些电信局的领导。一位电信局的领导恭维任总说:“任总,你看上去很年轻呀,一点都不像60岁的样子”。

电信展之后,我们一群参加展会的人员,穿着参加展会的统一制服,在西乡厂房的楼顶拍摄电视广告。这是华为唯一的一次电视广告。我们一群人排成几排,双拳一握,齐声说:“华为恭祝全体电信员工春节快乐!”。我们在寒风中站了3个多小时,说了无数遍恭祝以后,才拍好广告。广告在95年春节的时候在中央台新闻联播节目之后播出。我动员了全家人来观看,但只看到黑呼呼一片人,没看到我在哪里。

接下来的工作是开鉴定会。在中国,新的电信产品必须开2,3个试验局,然后由几个专家来开鉴定会,给出该产品达到xx先进水平的结论,才能申请到电信网的入网证。公司对鉴定会非常重视,专门腾出一个大房间来放测试用机,还从全国各地借来了十几台模拟呼叫器。任总骄傲地宣称:“我们把全国所有的呼叫器都借来了”。

当时我任交换业务部的副总工程师。万门机组的开发人员在洪天峰的带领下忙着做新的软件版本,就我一个人来准备鉴定会的测试工作。鉴定会的组长是北京邮电大学的程时端教授。在功能测试的时候,还能勉强混得过去。测到有问题的时候,接待人员就赶快把测试人员带去玩或者吃饭,我就赶快修改软件。晚上更是通宵达旦地修改白天测试时发现的问题。但测性能的时候,很多指标都过不去,像接通率,时延等指标都严重达不到国标的要求。这些指标都受限于硬件的处理能力,一时也改不好。我向李一男做了汇报,李一男说,你不会做一些手脚吗。于是,我在测试时,将主叫方和被叫方全部安排在一个模块中,还将一些连接设成永久连接。另外将终端上显示的CPU占有率减掉50%,从原来的90%CPU占有率减为40%。专家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以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结论圆满地通过了鉴定。

在测试的一周时间里,我都没回去睡过觉,困了就在测试房间的沙发上睡一会。在鉴定会结束后,我没去参加庆祝晚宴,直接回家睡了两天两夜。

“丧权辱国”的协议

我担任交换机业务部副总工后,相对要清闲了一些。没有了具体的目标,工作比较机动,哪里需要了就到那里去顶一下。李一男设计了华为第一本产品宣传PPT。有客人到公司的时候,一般都是李一男去讲解。李一男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我去讲。那份PPT牛皮吹得很大,把C&C08的功能和性能都吹到国际先进水平。特别是郑宝用画的一张交换机的结构图,表示C&C08可以扩容到128个模块。我根本就看不懂是怎么实现的。实际上,当时只能实现16个模块。不过后来,C&C08把这些功能都实现了,也确实可以扩展到128个模块。

我第一次出去做市场宣讲是和江西生一块去杭州。江西生来华为很早,曾经担任过市场部的总经理。不过他后来的官是越当越小。当时,华为开始在全国大力推广C&C08,但阻力很大。大唐电信公司的程控交换机也刚刚推出市场,而大唐公司是邮电部的下属公司。我们去杭州的时候,正好是邮电部一位主管科研的副部长在杭州召集各地电信局局长开会要求他们采购大唐的交换机。我和江西生呆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办事处的人到外面把从下面地县电信局来开会的领导拉到宾馆房间,然后我就向他们介绍C&C08.就这样一批几个人,一天要接待好几批的客人。像搞地下工作一样。

95年9月份,我接了一个任务,去内蒙古察右前旗开局。察右前旗是C&C08开的第一个C3局。中国的电信网的结构分为5级,C1为最高级,C5是最低级,以前华为的交换级都是用在C4,C5级。我带着刚到华为工作的一个研究生钟英键来到了察右前旗,同时来的还有中试部的余景文。

察右前旗电信局当时使用的是从日本免费搞来的纵横制交换机。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捡了一个便宜,没想到后来使用的时候经常要维修,而维修的零件费用很高。局方这时才有了上当的感觉。华为北京办事处主任夏宁去了几次察右前旗,每次都和局方喝酒喝到去医院洗肠,最后签下了这个合同。但是后来局方再购买一些附件时,夏宁报了比较高的价格,让局方觉得华为怎么和日本人一样。这就给我们的开局验收带来了麻烦。

由于是第一次开C3局,很多信令的功能都要修改。所以我们是边改边开局,还经常要公司万门机组的开发人员远程进行支持。过了国庆节才割接验收。在验收的时候,由于有了前面的不愉快,局方检查的很严。最后列出了几页纸的问题清单,其中不仅有一些功能没实现的问题,还有一些涉及整个交换机结构上的不足之处。好像局方对交换机的内部结构也非常了解,这在以前开局的时候是从来没有的。当时局方要求我在这份报告上签字确认,并限期改正。当时我在察右前旗呆得很累了,想急着回家,同时也没有经验,看到那份报告写得确实和实际相符,我就签了字。

本想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晚上接到李一男的电话,他说我闯大祸了!老板看了那份我签名的问题报告后,大发雷霆,说刘平签了一份“丧权辱国”的协议。如果竞争对手拿到这份报告的话,将是攻击华为的有利武器。我一下子慌了!连夜写了一份深刻检查,并表明自己这段时间多么辛苦,连国庆中秋节都没回家等等。

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电信局去一个一个地找验收组的人,哀求他们把我签过字的报告还给我。我说不然我会被公司开除的。可能是看我很可怜,他们都把那份报告还给了我,我最后把我签过字的5份报告都收了回来。

接着,公司派来了华北片区的总监庆龙来处理善后工作。庆龙在和局方人员喝得几次不

省人事以后,终于把事情摆平。不过有一个条件是要把我留在那里,直到交换机所有问题都得到解决。就这样我又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

在察右前旗的三个月,我和局方机房的人员交上了朋友。最开心的是每天都可以吃到各种吃法的羊肉,后来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了。最难受的是每天都要喝酒,我一点酒都不能喝的。局方派了一个他们局里最不能喝酒的人来陪我喝酒,那个人能喝六瓶啤酒。我在那里整天忐忑不安的是,不知道回到公司后会受到什么处理。

第一次去美国

从1995年开始,华为每年都要选派一些骨干的开发人员到国外参观一些技术展。这是任正飞非常有远见的一招,既可以让开发人员开扩视野,为未来的发展打下基础,又可以作为对骨干开发人员的奖励。事实上,华为很多新产品的思想都是由下面的开发人员提出来的。

1995年第一批赴美参观的队伍是由郑宝用带队,我没有入选。我被选择参加了1996年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展出的Comdex+Network展览会。Comdex是IT界最大的展览会。我们这个团队由陈会荣带队,团员有我,姜明武和郑树生。临走前又加入了周代琪。陈会荣和姜明武都是C&C08的硬件开发骨干。这时候,陈会荣是采购部的负责人,姜明武是生产部的负责人。郑树生是浙江大学的博士,来华为时和杨汉超一块开发7号信令。后来他们两个都成了华为的常务副总裁。郑树生现在是华三的CEO。当时郑树生是中试部的总裁。周代琪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副教授,他带着他的ATM课题和他的研究生来华为搞开发,后来就留在华为,后来成为华为西安研究所的所长。

在到广州办美国签证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从广州回来的广深高速公路上,一辆施工的大调车在我们前面突然掉头,我们高速行驶的车眼看着就要撞到那辆车上。开车的是采购部的司机小胖子,幸亏他反应快,一个急转,从吊车的吊臂下钻过去。当时我们都下楞了。下车要去找那辆车的司机算账,小胖子还拿着车上的板手。走到那辆车前,车上坐着几个彪形大汉,他们不屑地看着我们几个带眼镜,瘦小的人。我们一言不发,又回到了车上。小胖子腿都软了,坐了一会才开车回去。吃饭的时候,姜明武总结说:“今天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观,以后有钱要赶快花掉”。

这次展览会规模很大,我们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逛完所有的展位。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第一次看到以太网交换机的产品。以前的以太网是总线结构,所有电脑都挂在一根总线上。网络速度和可靠性都受到影响。以太网交换机的出现是划时代的,它大大推动了以太网的应用。还有一件事是参加微软的Window 95发布会。比尔盖茨亲自演示新操作系统的功能。结果演示不久就死机了,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华为北京研究所

1996年,华为在研发上考虑向交换机以外的领域扩张,成立了新业务部。刘启武任总经理,黄耀旭任付总经理,我任总工程师。当时新业务部主要做会议电视系统,光传输和数据通信。刘启武负责会议电视系统,黄耀旭负责光传输,我负责数据通信。后来这个部门发展成为三个部门:多媒体业务部,传输业务部和数据通信业务部,我们三人分别是这三个部门的总监。

黄耀旭是浙江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刚来华为的时候是在C&C08万门机开发项目组搞硬件

开发,和余厚林一起开发光接口板。在万门机开发组里他并不突出。给我的印象是有点掉儿郎当的,软硬件调试的时候经常看不到他人,还经常会说一些怪话。不过他的口才很好。当华为开始准备搞光传输系统的时候,李一男首先选择余厚林,但老余不想再搞新产品开发了,又选择了朱天文。朱天文带了几个人到武汉,在邮电部光传输研究所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在那里住了几个月,一边学习技术,一边认识光传输所的人。后来传输业务部的很多技术骨干就是从那个研究所挖过来的,包括传输业务部的总工。

朱天文是中科院微电子所的研究生,毕业后留在所里工作,后来跳槽到华为。从武汉回来后,朱突然想念北京了。这时候北京研究所刚刚成立,所以他向李一男强烈要求去北京工作。李一男无奈,最后选择黄耀旭来负责光传输的开发。结果,黄耀旭充分发挥了他的组织管理和煽动能力,把传输业务部发展成为华为继交换机之后第二个盈利点。黄耀旭也因此成为华为的高级副总裁,产品线管理办总裁。

这时候,华为考虑在外地设立研究所。首选上海和北京两个人才比较多的地方。郑宝用派了他的两个秘书去筹办研究所,孙琳去北京,尤玲去上海。

北京研究所最初设在北京地质学院招待所里。招待所的房间改造成开发办公室,俩三人一个房间。条件很差,很难吸引到优秀的人才。请了一个阿姨做饭送到招待所。到中午吃饭时间,大家敲着碗站在走廊中吃饭。一年后,在北京卫星制造厂里租了一层楼,才像一个研究所的样子了。后来,任总大手笔,在上地花了将近一个亿购买了一栋六层的楼,又花了将近一个亿做了豪华装修。要知道那时候北京研究所开发的数据通信产品还是亏损的。这时候的北京研究所就像模像样了。我在96年去北京研究所的时候,只有十几个人。到我2000年离开的时候,已经有1千多名开发人员了。

任总到北京出差的时候经常会抽空到北京研究所来视察。有一次在视察完后对我说:“刘平,你这里怎么才这么一点人呀,我不是叫你多招一些人吗?”。我小心翼翼地回答:“任总,数据通信做什么产品还没确定下来,招那么多人来没事做。”。老板生气地说:“我叫你招你就招。没事做,招人来洗沙子也可以”。于是,我在北京研究所的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招人。招来的人没产品做怎么办呢?我就在北研所设立了一个协议软件部。因为我知道不管将来做什么数据通信的产品,通信协议是少不了的。这个部门的人就研究各种通信协议,这就是任总说的洗沙子。后来这个部门开发出华为的通信协议软件栈,成为华为数据通信各种产品的平台,也为华为后来从窄带向宽带过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得不佩服任总当时的远见。

Quidway :华为数据通信发展的快速道路

我在新业务部负责数据通信,但我只是光杆司令一个。有几个月,我一直在冥思苦想数据通信做什么产品好。我首先想到我以前在交大的时候做的产品–分组交换机(X.25协议)。但很快就否决了。因为我看到美国一本资料上对X.25的解释是:一种过时的技术。

就在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时候,公司决定上马STP(七号信令转发点)的开发。STP在电信网中是处在至高点。对可靠性,处理速度要求都很高。一般在一个省只会在省会城市安装几对。所以在技术上,市场销售上对当时的华为都有很大的难度。由于STP一般都是用分组交换技术来实现的,所以李一男让我带着这个产品去北京研究所进行开发。李一男说,“这个产品开发出来只要能卖掉十台,就算完成任务”。我就这样带着开发STP的任务来到了北

京研究所。

我去北京研究所时是以新业务部总工的身份去的。北京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是周磊–一位年轻的清华大学毕业生。他带着十几个人在那里开发ISDN终端。华为几乎在开发C&C08的同时,就开始开发ISDN的技术。当时是和北京邮电学院的程时端教授合作。参加这个项目的程教授的几个研究生都留在华为工作,包括后来一直是中研部总体组总经理的艾伟和后来北京研究所的副总工丁宇。

在电信技术发展过程中有两大失败的技术,害得很多公司血本无归:一个是ISDN,另一个是ATM。

ISDN是综合业务数字网的简称,就是能将话音,数据,视频集中在一个网络里实现的技术。我在交大搞数据通信的时候,ISDN被电信界公认为是电信网络发展的终及目标,好像只要实现了ISDN,就是实现了共产主义了一样。但ISDN研究了十几年都没能投入应用,所以我们在96年去美国的时候,美国人称ISDN为:I Still Dont kNow.(还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后来,ISDN在美国火了一阵子,有一家叫Ascend的公司(后来被Lucent收购)靠ISDN发展了起来。这时候,美国人称ISDN为:It Is Dollar Now.(可以挣钱了)。中国电信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ISDN,一看美国ISDN火了,马上也开始部署,并以“一线通”的品牌进行宣传。但不幸的是,还没开始赚钱,ADSL就出来了,ISDN一下就被淘汰了。

ATM被称为宽带的综合业务数字网。也是试图把话音,数据,视频综合在一个网络中实现。ATM那时候实在是火爆,以至搞电信的人如果不谈论ATM就会被人嘲笑为落伍。但ATM发展的最后是被别人嘲笑为像鸭子。鸭子会飞但飞不高,会游泳但游不快,会走路但走不快。ATM也是这样,什么都能做但都做不好。就这样,ATM被美国人成为:Another Technological Mistake(另一个技术错误)。

现在3G被炒得很热,但我始终觉得3G很可能是第三个失败的技术,因为它的症状和当初的ATM太像了。拭目以待。

我到北研所几个月后,周磊就调回公司。我成为北京研究所的第二任所长。虽然这时候只有正在开发的ISDN终端产品,我还是想为正在开发和未来将开发的系列数据通信产品起一个名字。于是我发动全所的员工为数据通信产品起名字。最后由协议软件部经理王晓东取的名字QuidWay得到认可。QuidWay当时起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表示我们的产品将为数据传输提供快速的道路。

以后,华为所有的数据通信产品都命名为QuidWay系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数据通信产品线一直处在亏损的状态。我就想这个名字起错了,中文念起来怎么像“亏得诶”。

在未来的几年里,北京研究所开发的数据产品不断增加,从接入服务器,系列以太网交换机到系列路由器,到后来的宽带网络产品。成为华为不可或缺的重要的部门。

uick Way(快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