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11/17 19:44:42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匈奴的骤然崛起,造成了胡汉对立的局面。秦朝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对抗匈奴,汉继秦业,经几代人近百年的努力,终于在公元前119年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击败匈奴,凿通西域,宾服西南,使“汉”这一国号取代“华夏”成为天朝子民的代称。“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汉人因为军事上的胜利,拥有出类拔萃、舍我其谁的自信力。于军事而言,涌现出霍去病、赵充国、班超、耿恭、傅介子等一代名将,充满主动出击、开疆拓土的宏大抱负,经常出现孤立无援却以少敌众的经典战例。此种精神,为后来历代所不及(唐代与此情况不同)。而汉朝去古不远,德育天然;又以公羊儒治天下,衣冠制度,典章文明,皆随武功而辐射周边,故四夷宾服,是文明上的闻风向化,而非军事上的被征服。以西域各国为参照,汉与匈奴这两大强国,本是不分轩轾,但无论从史书记载还是考古情况来看,显然是汉朝对西域的影响更大。到得后来,匈奴除西遁诸部外,余部皆自居汉人甥侄,故王莽篡汉,匈奴不满;刘渊造反,犹用汉名。五胡虽将汉人政权晋朝驱至江南,但五胡亦以汉统自居,北魏帝室甚至不惜更改祖宗之姓,变胡为汉。若非如此,经过反复战乱与屠杀后,北方汉人与五胡的总人口数已几乎持平,最终又怎能同化五胡?隋唐帝室皆胡汉混血,为何又自称汉人,而不自称鲜卑? 魏孝文帝改穿汉服,皇太极却剃发易服,差异如此之大,究其原因,即在于宋明两朝的典章制度和文化精神远逊于汉朝。然而,不论如何,最终却是半胡半汉的隋朝统一了中国,江南的汉人正统王朝归为臣虏。汉朝的精神影响永在,但中国人的血统已经变了。秦汉和隋唐的“大循环”,只是表面现象,我们应该看到他们的不同之处。“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是一种独立而自信的精神,中国历史上最具这种精神的王朝,无疑是汉朝。 第三期为中国时期。
此期从隋文帝统一中国始,至蒙古灭宋终。 隋唐虽然强势,本旨上却完全不同于汉朝。汉朝纯以汉人武装击败匈奴,名将皆为汉种;而隋唐是以胡制胡,名将多为胡人。汉朝以公羊儒治天下,充满经世致用之礼制精神和人本主义;而隋唐已广泛接受佛教,社会充盈着宗教气氛,独立自信的精神日益沦丧,中唐复兴的儒学亦难脱佛教影响,最终发展出格物修身之宋明儒学。汉朝废除古之肉刑,崇尚德化,以贤孝荐选人才;隋唐承胡人余绪,观念散漫,仅于刑法而言,忽而极为开明,忽而惨绝人寰,科举实行,社会崇尚竞争,德化不可复见。
唐朝武功极盛,唐太宗被四夷称为“天可汗”,为天下共主。即此一称呼,便可知蛮夷之视唐朝,与当初蛮夷之视汉朝不同。蛮夷视汉朝,不仅是军事强国,且是文明上国,即孔子所谓之“中国”;蛮夷视唐朝,徒为军事强国,而文明与蛮夷同类,因唐朝本就是胡汉之混种,即便称唐朝为“中国”,也不过是地理之“中国”,而非孔子所谓之文化意义上的“中国”。 宋人欧阳修批评石敬瑭、桑维翰之辈卖国,但实际上,承袭梁唐晋汉周这五个北方政权的宋朝,未必就全是汉统。石敬瑭本来就是太原的沙陀人,属突厥的一支。一班突厥人将“五胡混居”之幽云十六州献与属鲜卑遗种的契丹人,此情此景,与十六国时代依稀彷佛,是胡人与胡人的交易,与汉族的守土御侮无关。直到元末,北方很多地方,尤其是今天的北京、太原、大同等地,都是“五族混居”之地。故元好问作金朝遗民,郝经作蒙元的“苏武”,他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究其原因,则是数百年来,对民族融合早已司空见惯。仅凭胡与汉这条标准,已不能分辨出忠奸贤愚。实际上,自隋朝到元朝,才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民族大融合时期。经过所谓“第二个大帝国”时期的陶铸,中国人在血统上,已与当年的汉朝人大相径庭,用“汉”这个字眼已经不科学不严谨,只得拈出那个文化概念——“中国”,来标饰我们这个民族。
第四期为中华时期。
此期从元灭宋始,至今犹是。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蒙古是全世界旷古绝今的征服者,它的理想是把全世界变成它的牧场,自然也包括中国。元朝废除科举、变良田为牧场、屠戮汉族大姓、实行初夜权,种
种暴政,都足见其不愿意作中国人,而要中国人作蒙古人的奴隶。满清不废除科举、不抢占良田,貌似要融入中国文明,但他欺骗合作者(吴三桂)、屠杀抵抗者、剃发易服、大行文字狱、满汉不通婚、禁止移民东北,种种倒行逆施,比之蒙古之直来直去,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亦足以证明其不愿意作中国人,而要中国人作它满族人的奴才。“中国”本是个文化概念,具有严格的排他性,即使后来演变成地理概念,也决不能将蒙元和满清这样残暴的统治者姑息为“中国人”。但是,元朝和清朝毕竟是史书承认的正统王朝,这两个朝代又偏偏是中国国际化程度最高的两个朝代,他们代表中国在实行内政外交,因此,只得将“中国”二字作一变通,改为“中华”,以表示前后的不同。
关于明朝,在肯定这个汉人王朝的历史功绩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它的一整套典章制度,与元清一脉相承,而与之前的唐宋大相径庭。至少,他在驱逐蒙古之后,并未乘机完美地“恢复中国”,行省制、高度中央集权制等中国本无的制度,均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如果这是一场变革的话,那么这种改革最终出现巨大弊端,导致中原再次落入胡虏之手,最后输得连衣冠头发都没保住,真可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崖山之后,再无中国”,明朝、民国和今朝都不例外。
有关以上四个时期的论述,尚待进一步完善。惟通过这一分期,大略可知中国的民族演变,已使中国人的血液里流淌了一种司空见惯的惰性,既远离了先秦和汉朝那种刚健自强的精神,也迥异于日本、韩国、塞尔维亚、车臣等国家的桀骜不驯或狭隘自闭。这种宽容博大未必全是坏事,但显然具有强大的腐蚀性。因此有不少人指出,如果当初日本人彻底击败了中国,只怕又是一个新的王朝罢了。如若不信的话,试问上次俄罗斯击沉渔船,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是否真的敢跟老毛子打上一仗呢?
在经济实力跨出巨大一步的今天,中国的民族主义也在日益抬头。愚见认为,民族主义也必须有自己的思想,若结合此文来看,则是立足中华、恢复中国、重塑华夏与汉朝的精神,说到底,便是自信力的恢复。
古德诺的拈出世界通行的“民族”主义来说事,想证明中国可以有汉族皇帝,后来的事实已经证明他错了——以袁世凯这样的杰出人才,最终仍是做不了皇帝。足见汉人的心理,恰恰是宁可沦于异族,也不愿屈于同胞。
(四)实践问题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并不是一个严谨的命题,实践充其量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之一。对于袁世凯称帝这样的事件,是否应该由实践来证明它的对与错呢?假使袁世凯称帝十年,中国国力大增,并击败日本,雄踞世界强国之林,此时便可检验真理了。可惜的是,袁世凯称帝未成,抱愧而死,中国迅速跌入军阀混战的惨祸之中,局面之糟糕无以复加。逆推之下,则称帝云云,也不至于是最坏的事情。(袁世凯任总统的四年,为经济迅速发展的一个时期,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古德诺在他的文章中,反复指出一点,即采取何种政体,与本国的历史习惯与社会经济情状有关。他的意思,即是要顺天应人,而不是因果倒置、屁股指挥脑袋。如果政体不合适,则虽底定一时,不久仍不免会发生变化。结合上世纪的中国史来看,多少仁人志士,满怀理想,倥偬革命,到头来,却是大乱频仍,人头滚滚,得不偿失。政体云云,至今没有一个圆满的成果。但是无妨,所有这些悲剧惨剧闹剧,都可以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宏论去一笔带过,因此我亦无言矣。每念及此,便觉古德诺真是忠厚长者、至诚君子。顾问顾问,顾得就问,他这个顾问,却积极主动一至于斯,连前途名誉都赔上了,真令人肃然起敬。
据说古德诺这篇文章,被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改过。袁克定是一个饱受非议的人物,
但实际上他是当时中国少有的知识精英,精通数国外语,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他曾访问德国,受到德皇的恩宠,因此对德意志那样的帝制充满憧憬,遂成为袁氏称帝的最大推行者。帝制失败后,他避世不出,惟在抗战中严拒过日本人的拉拢。解放后为文史馆馆员,依附表弟张伯驹为生,终日嗜读外文书,等闲不出小楼一步。他出于政治宣传目的,对古德诺的文章加以“润色”是有可能的,但其添油加醋不免,改变基调则不能。吾人上面拈出的几个问题,都散见于文章的字里行间,是篡改不来的。而且,古德诺为了这篇文章,丢掉了代表共和党,与威尔逊竞选美国总统的机会。若有篡改,古教授是一定会辩白的。
2009年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