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迟子建作品中的生态意识 下载本文

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4/25 22:05:01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第二章 失衡的现代文明

去了腹中的孩子。这样的“救命之恩”也许只有在“原始风景”中才会出现,对于精于算计,以利为上的现代人来说,这样的牺牲“太不值得”。因为今天的社会,在拜金主义的误导下,人与人之间除了直接的金钱关系外、美好善良的人性已被遮蔽得几乎看不见了。

此外,马粪包为了感谢萨满妮浩的救命之恩,自愿把自己阉割了;当物资缺乏的时候,乌力楞的人主动把面料分配给鲁尼和安道尔,因为他们那里有孕妇,孕妇更需要粮食;他们最终放了那三个偷驯鹿的人,因为“因饥荒而产生的偷,是可以原谅的”,并且在那三人离开营地的时候,还给他们带了一些肉干??这样的人性,现代社会中已经很难找到了。因为“现代的生活方式,现代的科学技术正在愈来愈把人与他的生物环境隔离开来,人愈来愈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无生命的东西所包围。人将失去自己的自然属性,终有一天,人将变为非人”[1]。

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作者还借那个老族长女人的口,展示了天、地、物的和谐:我们饲养着驯鹿,驯鹿身边伴着花朵和蝴蝶,喝水时能看见水里的游鱼,听到小鸟的鸣叫。而如此唯美的画面,却让现代文明生生破坏了,在这部小说的结尾,由于鄂温克人赖以生存的山林被滥砍滥伐,驯鹿几乎无法生存,又由于政府要求这支部落下山定居,这个乌力楞氏族也许就要成为一道消逝的“原始风景”。对此,迟子建愤慨地说:“如果有一天, 这支部落在生活中建立起来的这一系列的文明消失了, 我真的觉得这是人类的悲哀??如果现代化是让人过同一种模式的生活, 如果现代化是让人远离对人的心灵有抚慰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就可以毫不客气地说: 这是真正的野蛮!”[2] 由此可见,迟子建对现代文明的畸形发展有多么地不满。现代文明不仅破坏了自然环境,而且毁损了人类的善良天性,让今天的人们在物质与精神两方面都深受其害,这也就无怪梭罗把象征现代文明的机器咒骂为“恶魔”了。

第二节 精神生态的哀歌

世界近百年的发展历程证明,生态危机首先发自于自然领域,进而影响到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并漫延到人的精神领域。当今时代,享乐主义,拜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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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鲁枢元.心中的旷野[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6.

郭力.迟子建与新时期文学—现代文明的伤怀者[J].南方文坛.2008,(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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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消费主义等颓废思想占据了人类的大脑,人们拼命追求的是物欲的享受、感官的愉悦,而心底却无限空虚麻木,精神病症明显。人们在追寻自我存在意义的过程中,显得孤独、迷惘,彷徨无措。在现代文明面前,人类的物化越来越严重,已经不再追求崇高的审美创造力,不再追求有深度的生活。人类失去了自然的生机,失去了神圣的灵性。“现代文明正在渐渐地消解和蚕食(人类)那股原始的纯净之气,勇武之气”(迟子建《把哭声放轻些》)。 一、现代文明对艺术的扼杀

当今世界,城市化的步伐越来越快,经济一体化的呼声越来越高,消费主义甚嚣尘上,现代文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裹挟着人类向21世纪急速前进。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随之而来的市场经济价值观念彻底颠覆了传统的价值观,人们不再把良心、精神、口味、高雅看得如过去那么重,只是一味追逐金钱,满足物欲。这股颓废的风气也让人们嘲笑曾经被奉为崇高、圣洁的艺术。受此影响,当今的艺术世界充满了浓厚的铜臭味,艺术世界已经杂草丛生,败象迭现。维特根斯坦说:与18世纪相比,我们的生活方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化的特征之一就是艺术精神在人类生活中的衰落。 他把这叫做“生活风格的退化”。的确,今天的人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物质与金钱,没有人再去侈谈艺术,而这一切,都是现代文明导致的恶果。

一方面,现代文明毁灭了自然美。大地不仅养育了所有的生灵,还孕育了人类的艺术。怀特海说:“伟大的艺术就是处理环境,使它为灵魂创造生动的但是转

[2]瞬即逝的价值。” 文学创作也好,音乐绘画也好,很多优秀作品都是表现自然的。

[1]

海德格尔说:“大地是承受者,开花结果者,它伸展为岩石和水流,涌现为植物和动物。自然的法则,人的法则,艺术的法则是一致的。”[3] 对此,迟子建深有感触:“我的故乡有广袤的原野和森林,大雪、木刻楞房屋、菜园、晚霞,这都是我童年时最熟悉的事物,我忆起它们时总有一种亲切感,而它们最后也经常地出现在我的作品当中。我想没有童年时被大自然紧紧相拥的那种具有田园牧歌般的生活经历,

[1][2]

鲁枢元.心中的旷野[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7:320.

参见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1. [3]

参见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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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衡的现代文明

我在读大兴安岭师专中文系时就不会热爱上写作。”[1] 从这段话中不难看出,迟子建认为,正是童年的场景,故乡的自然风光及风土人情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拿起笔赞美它们,欣赏它们,最终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迟子建就是这样一位把自然法则和艺术法则结为一体的作家。然而,在现代文明的进程中,人类早已把自然置于工具的地位,不再对自然顶礼膜拜,人类已经不再如远古时那样迷恋自然美,转而崇尚人力、科技。更糟糕的是,自然已经被人类毁坏得面目全非原本秀丽的大山被挖得满目疮痍,原本清澈的河流被污染得臭不可闻,原本明净的天空也不再蔚蓝??人类再也感受不到自然的审美价值。在散文《晚风中眺望对岸》迟子建忧伤地感叹道:“如果我们的周围越来越缺乏尘土的气息,再没有如烟往事可以拾取的活,那该多么可悲。”鲁枢元也认为:“一个摒弃了自然美的时代,也正在摒弃自己的生存之根。”[2]

另一方面,现代文明扼杀了人的想像力。想像力是文学艺术赖以生存的精神力量,没有想像,便没有艺术。想像力是人的一种心理功能,具有能动性和创造性,主要是在审美过程中通过联想、想像、幻想将各种相关形象、记忆表象加以整合以达到对对象的审美认识。黑格尔认为,“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像力”。迟子建在《寒冷的高纬度——我的梦开始的地方》也认为,“文化艺术是靠想像力的支撑才得以发展的,想像诞生了数不清的神话和传说”,“我喜欢神话和传说,因为它们就是艺术的温床。”然而人类的想像力正在被现代文明逐渐扼杀,无论是经济一体化,还是全球化,都把世界的发展向同一个模式揉捏。发展模式的趋同化导致人们想像力的贫乏,进而导致人类艺术精神的消解。“同一模式的房屋,冷漠的生存空间,机械单调的生活内容,大约都是使想像力蜕化的客观因素”(迟子建《晚风中眺望对岸》)。“高科技的发展在使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方便和舒适的同时,也在静悄悄地扼杀了人的激情。”(迟子建《晚风中眺望对岸》)当今时代,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横行,一如美国的尼尔·波兹曼所言,这是一个“娱乐至死” 的时代,艺术已经沦为商业的附庸,艺术家为了商业利益,积极迎合市场的需要,他们的想像思维逐渐呈现程序化、单一化的趋势,因此,当下艺术家的想象力已变得极端贫乏。想像力被理性和概念束缚得已经快要窒息了。想像力的缺乏,不仅让文学艺术变得不再有魅力,人们的生活也不再富有诗意。

[1][2]

方守金.自然化育文学精灵——迟子建访谈录[J].文艺评论,2001,(3):80. 参见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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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文明依然以不可遏止的速度向前发展着,高科技产品的更新换代依然日新月异,但是,无论怎样,我们都不应当让艺术消失于现代文明之中。因为文学艺术是精神的感性显现,是心灵的震颤,是生命的升华,是人与人之间最真诚的交往和沟通,没有艺术的人类社会是愚昧的、暗淡的。在《土著的落日》中,迟子建绝望地写道:“当我在达尔文的街头俯下身来观看土著人在画布上描画他们崇拜的鱼、蛇、蜥蜴和大河的时候,看着那已失去灵魂感的画笔蘸着油彩熟练却是空洞地游走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一团猩红滴血的落日,正沉沦在苍茫而繁华的海面上,我们(现代文明——笔者注)总是在撕裂一个鲜活生命的同时,又扮出慈善家的样子,哀其不幸!我们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为着衣食而表演和展览曾被我们戕害的艺术,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心,却还要说这心不够温暖,满是糟粕,这股弥漫全球的文明的冷漠,难道不是人世间最深重的凄风苦雨吗?”[1]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需要艺术的,因为“艺术,是生存的神话,作为艺术作品的人的实现,是生存的最为辉煌的景观。”[2] 正如安德烈·洛夫所言:“作为避免世界单一化,机械化,人类成为机械的奴隶的必须的解毒剂,艺术是必须的。”[3] 二、无家可归的现代人

现代文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以人类的道德堕落为代价的,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当今时代,在人们的精神领域,生态问题更严重。马克思在100多年前就曾说过,“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着自己的反面。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日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卑劣行为的奴隶。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是使物质力量具有理智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4] 现代社会,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再加上唯利是图的商业运作模式,把人类在几百万年间形成的生物属性、社会属性,以及在几千年里形成的心理人格,文化人格几乎全磨灭了。现代文明正像波浪滔天的洪水,汹涌地漫过人文领域的家乡,田园,让现代人的精神家园荒芜不

[1][2]

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255. 参见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14. [3]

(法)朱里达·本达.知识分子的背叛<安德烈·洛夫的序>[M].孙传钊译.长春:吉林省人民出版社,2004:15. [4]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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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衡的现代文明

堪。身为作家的迟子建也对现代文明的进程感到迷茫:“房屋越建越稠密,青色的水泥马路在地球上像一群毒蛇一样四处游走,使许多林地的绿色永远窒息于它的身下。我们喝着经过漂白的自来水,吃着经过化肥催化而长成的饱满却无味的稻米,出门乘坐喷出恶心尾气的汽车,我们整天无精打采,茫然无从。”(迟子建《晚风中眺望对岸》)

现代文明的物化本质让人变得无耻贪婪。工具理性极度发达,是现代文明的特征之一,它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人的物化,实利化,极度欲望化,一切以利益为中心,无限度地追逐金钱。人的本性中的善良、同情、信仰、羞耻被现代文明剥夺得一干二净。在《月白色的路障》中,迟子建深刻揭露了现代文明对人的异化。一是王张庄的人在金钱面前,变得恬不知耻,死乞白赖,目无王法,厚颜无耻。而王张庄原来给人的印象是“亲切的,朴实的,可爱的”,到了后来,村庄越来越多的人都想靠路发财的时候,“王张庄就成了强盗了”。他们对过往的司机强取豪夺,甚至在公路改道后,竟然举村迁到新公路口继续他们的强盗行径。二是王雪棋夫妇经受不住物欲的诱惑,最终身败名裂。张日久和王雪棋本是王张庄的教书先生,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是在金钱面前,他们两人却合伙干起了为村人所不耻的皮肉生意,妻子卖肉,丈夫收钱,作者借文中人物王双和感叹道:“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想想吧,王张庄的人纵然再厚颜无耻,也没有一个男人怂恿老婆吃这口饭呢,不管怎么说,张日久和王雪棋在王张庄人的心目中是高人一等的,他们应该有他们的尊贵和纯洁才是啊。”“这都是什么世道了,人们为着钱都疯狂了。”就连王张庄最霸道无理、流氓无赖的张基础看到那对教师夫妇卖淫时,都被这残忍的现实震憾了,“忽然非常仇恨钱,都是钱把王张庄的人,这对教师夫妇变成了这么的卑鄙无耻,视钱如命,一点廉耻感都没有。”最后,张基础实在忍受不了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崇拜、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王雪棋卖淫,终于在一个晚上自己开车把王雪棋撞死了。这是作者对物质文明的否定,对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的否定。在肮脏的金钱面前,就连纯洁的知识分子都经受不了诱惑,可见现代文明对人的物化是多么的厉害。对金钱的追逐,人们已经不择手段。马克思·舍勒(M.Scheler,1874—1928)曾指出,资本主义社会“仅仅依靠外力征服其他的人和事,去征服自然和宇宙”,片面地培养和造就了现代人“善于经济”,“精于算计”的人格;宗教般地神圣化,心灵化的境界遭到蔑视,个人的精神生活变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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