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发布更新时间 : 2024/11/17 18:59:44星期一 下面是文章的全部内容请认真阅读。
关于生态文明建设主体的哲学思考 作者:徐克飞 来源:人民论坛
摘要:近代主体性哲学将人视为自然界的主宰者,从而造成了生态危机。当代,人类开始主动调适与自然的关系,这为生态文明建设奠定了理论基础。同时,当代哲学反对本质先于存在的主体形而上学,认为人是开放的、经验的产物,而且是结合实践不断自我建构的过程。这种对人的理解是塑造生态文明建设主体的契机。生态文明主体的生成是一个生态文明共生的过程,生态文明的主体主动承担起建设生态文明的历史责任,生态文明的主体也在建设生态文明的实践中建构了自我—“生态人”。
生态文明建设是我们新的历史任务。但是,什么样的人才是建设生态文明的合格主体?这个问题并不容易简单作答。人是最复杂的生物,“认识你自己”也是最为困难的事情。因此我们需要对“人”进行哲学反思,以便建构能够胜任生态文明建设重任的“新人”。 征服自然的人:生态危机的制造者
文艺复兴以后,近代主体性哲学确立。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将纯粹的思维(即意识)视为人的本质。这种对人的理解确立了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思维的“我”是绝对的主体,“我”以外的世界都是客体,并且主体拥有对客体的绝对优先地位。这种思维模式落实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就表现为把人与自然对立起来,自然成为被人征服、统治、奴役的对象客体。这是一种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
这种人将自然当作可以任意索取的客体。近代主体性哲学认为有意识的人只可能对和他一样拥有人类意识的主体负责任,没有为无意识的自然界负责的道德义务,无意识的自然界是人类可以随意支配的客体。笛卡尔说过,“我们在认识了火、水、空气、诸星、诸天和周围一切其他物体的力量和作用以后(正如我们知道我们各行工匠的各种技艺一样清楚),我们就可以在同样方式下把它们应用在它们所适宜的一切用途下,因而使我们成为自然界的主人和所有者”[1]于是乎,在自然界中,人类把自己看做可以凌驾一切的暴君。人类可以恣意地驾驭奴役自然中的飞禽走兽、花鸟草虫,非生命体的矿物资源更是可以被人类任意征用。人的眼中只有自然的有用性,生态独立自存的内在价值被完全忽视。
这是一种机关算尽的人。为了精确地把握世界,这种人采取了数学的计算方式,“这种确证性必然是一种计算,因为只有可计算状态才能担保要表象的东西预先并且持续地是确定的。”[2]精于计算的人将自然界的事物看成纯粹的数量关系,本真的物性被冷冰冰的数字所遮蔽。这样,人就不会对于自然界中的动植物与无机物产生移情或者通感,只要在计算后承担最小的付出就可以了。在社会领域,这种人被简化为追求个人私利的“经济人”。经济人遵从的是经济理性,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努力使成本最小化。经济理性确实推动了近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和人类财富的急剧增长,但是理性经济人总要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为了降低成本把大自然的馈赠视为免费的午餐,试图以零成本或者最小化的人力付出把自然界中的一切都纳入人类的经济系统,然后把生产出的垃圾不经处理就还给不能与他讨价还价的大自然。 这种人欲壑难填。马尔库塞把人在社会生活中的需求区分为“真实的”和“虚假的”两种。真实需要是指满足与人的生命紧密相关的需要和有意义的自我发展的需要,如在一定文化水平上的营养、衣着、住房等。“虚假的需要是指那些在个人的压抑中由特殊的社会利益强加给个人的需求:这些需求使艰辛、侵略、不幸和不公平长期存在下去。”[3]在虚假需求的诱惑下,人们过度消费、畸形消费,把消费当做自我满足的手段,把消费当做人生的最高乐趣。所以,再多的财富也不够多、不算多。这种虚假的需求成了当代消费社会经济发展的动力,致使“经济自我扩张”从来就没有上限。这意味着人永远会肆意攫取地球上的自然资源,人永远不可能与自然“和平共处”。 与自然和谐的人:生态文明的哲学根基 人不是自然之主。帕斯卡尔认为人仅是浩瀚宇宙中的一棵苇草,一滴水也能置他于死地。
人完全没有资格把自己看成世界的支配者,人只有与自然和谐相处才能获得自身的发展。对此,中国古代的思想家早有体悟。张载在其名文《西铭》中讲到,“乾称父,坤称母,于兹藐焉,乃浑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4]他的“民胞物与”思想将天地万物与人统一起来,物即为予,予即为物,从而达到天地人的和谐交融。马克思更为直接地论述过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5]确实,人们无时无刻不与大自然保持物质能量的交换。人类呼吸着大自然的氧气,饮用着大自然的清水,吃着大自然的果实,又将人类二氧化碳等所有排泄物交换给大自然。人无法脱离自然生存,人和自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我们没有理由不去尊重自然、保护自然。
自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有机整体。当代生态哲学认为自然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首先,自然界是一个生态系统,自然界的每一个单位都是互相联系着的。其次,自然界整体以及每一个构成部分都是有生命力的。生态系统遵循的是自组织规律,具有自身的主动性、创造性和演化的趋向性。在人类存在之前,植物界已经发明了光合作用,把水、阳光和空气等变成有机物质;花朵就聪明地利用蜜蜂在花朵之间搬运花粉,利用生态的系统性为自己服务。 人是万物之灵。墨迪曾经以视角主义的观点质疑过非人类中心主义,“所谓人类中心就是说人类被人评价得比自然界其他事物有更高的价值。根据同样的逻辑,蜘蛛一定会把蜘蛛评价得比自然界其他事物都高。因此人理所当然是以人为中心,而蜘蛛是蜘蛛中心论的。这一点也适用于其物种。”[6]实际上,非人类中心主义在思维方式上还是没有走出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非人类中心主义看似将自然或者生态系统置于世界的中心,但这是一种头脚倒置的人类中心主义,因为它已经把自然界作为整体拟人化了,把人类的权利和道德观念强加给了自然界。现实中,自然界的各种生命体是不会为人类承担义务的,也是不可能去帮助人类建设生态文明。
生态危机是人一手制造的,生态文明建设的任务也必须由人来承担。首先,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善待自然归根到底是善待人类自己。其次,只有人才有能力来承担生态文明建设的责任。我们前面引用过帕斯卡尔的话来表明人类的有限性,但是帕斯卡尔还紧接着有下一句来肯定人的高贵性。“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他,人却仍然要比至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7]我们应该剔除传统人类中心主义的沙文主义倾向,但我们应保持其作为行为担当者的含义,“所谓人类中心主义就是要评价使我们成为人类的那些因素,保护并强化这些因素,抵制那些反人类的因素,人之外的自然不会采取行动保护人的价值:这只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8]再次,生态文明建设需要从人来入手。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仅直接决定了物质财富生产和分配方式,而且也决定了社会生产的目的,最终决定了如何处理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正是人和人之间不合理的社会利益关系,才使人类生产的目的偏离满足人的基本生活需要的轨道,才造成了无度的生产和消费,最终导致对自然的戕害。公平正义的社会关系才是生态文明得以建立的关节点。
自我建构的“生态人”:生态文明的现实建设者
当代哲学认为作为主体的先验的“人”只是近代以来的一种发明,是一个意识形态的主观假定。福柯讲过,实际上并不存在一种握有主权、作为建构者、又到处可以找得到的普遍形式的主体。随着时代的发展,“人将被抹去,就像大海边沙地上的一张脸”。[9]这就是所谓的“人之死”。“其实,死去的只是“本质先于存在”的“人”。这种“人”的死去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会为“新人”的诞生腾让位置。当代哲学的任务就是在解构先验的“人”的基础上重新建构一种适应当下形势的新主体。新主体应该具有以下特征:存在先于本质。人不像裁纸刀一样,在来到世界之前已经被规定了本质。人没有先验的本质,主体是历史和经
验的产物,不同的历史语境和社会经验会造就不同的主体;主体是向外部开放的。这种主体不再将意识以外的世界视为外在的,原来所谓的外部既是解构先验主体的空间,也是建构新的自我的场所。个体与自然环境相关联,与社会存在相关联,也与文化历史相关联,人必须通过与外在的关系来建构自身的身份存在;主体的生成是不断主体化的过程。新的主体关注未来,立足当下情势,以目标为导向进行自我创造,在向未来的开放中获得存在的意义与正当性。因此这种主体不是静止不可动摇的,它是始终处在运动变化之中的。作为主体的人只有进行时而没有完成时,永远在自我建构的路上;主体是实践中的自主创造。创造力是人的最大特质,自我创造是一种典型的人类自主行为。人凭借其创造力可以对自己的处境作出自由反应,有意识地对所处的世界进行探索性实践,在实践中成就自己。
结合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担当,我们暂且把这种自我建构的主体命名为“生态人”。生态人就是以生态文明建设为导向,顺应生态发展的规律,通过自己的积极行动实现人与环境和谐共处的社会人。首先,生态人突出人的生态属性。生态人把自然界看作是一个生态系统,包括人在内的每一个物种在生态系统中都各得其所且相依相随。作为生态母系统下的子系统,人类社会的发展必须通过整个生态系统的和谐来实现。在经济发展上,生态人抛弃经济理性,转而奉行生态理性。“生态学有一种不同的理性,它使我们知道经济活动的效能是有限的,它依赖于经济外部的条件。尤其是,它使我们发现,超出一定的限度之后,试图克服相对匮乏的经济上的努力造成了绝对的、不可克服的匮乏。但结果是消极的,生产造成的破坏比它所创造的更多。”[10]其次,我们不能忘记生态人的社会属性。生态人是一个多层面的复合,生态人不仅承担生态文明建设的任务,还同时具有政治属性、经济属性、法律属性等。生态人不仅仅是个体的人,也包括企业、政府、社会团体等。围绕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心,个体的人和不同层次的集体的人的不同属性综合在一起,构造出生态人的立体面相。我们突出生态人的社会属性主要是为了强调其历史担当性。只有人主动提高保护环境的意识并付诸社会实践,人与自然的关系才有可能和谐,也才有可能保证人自身的全面发展。我们突出生态人的社会属性的目的还是为了强调人的主动性和创造性。
生态人的建构与生态文明的建设是双向互动的,生态人能够建构合理的生态文明,生态文明建设也锻造出了新的生态主体。我们结合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就生态人如何构建做出一些简单的勾勒。第一,经济发展的生态化。过去我们采取的是一种HE经济发展模式(Hyper-Expansionist“高度扩张主义的”),这是一种“资源—产品—污染排放”的物质单向流动的经济运行模式,虽然达到了高产出,也造成了高排放、高污染,结果是对自然的高掠夺和高破坏。现在我们应该采取SHE模式(Sane理智的,Humane合乎人性的,Ecological合乎生态学的),依靠新的科学技术,发展绿色循环经济,达到“资源—产品—再生资源”的物质反复循环流动,实现低排放、低消耗、低污染。第二,伦理道德的生态化。首先要树立正确的幸福观。幸福的境界应该是在物质保障基础上的精神满足。这样,人再也不会以从自然中索取为乐,自然才有可能免于当下人类的贪得无厌,才能得到休养生息。其次,我们应该树立正确的正义观。生态危机是因为人的欲望膨胀导致的对自然的无度索取。欲望不同于人的合理需要,是为了在人群中以差异的方式进行身份地位的区分,也可以说是为了制造或加剧社会不平等。因此,我们应努力消除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现象,实现社会范围内的公平与正义。第三,法律制度的生态化。首先要从制度层面保证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有效对接,如党的十八大报告所言,“要把资源消耗、环境损害、生态效益纳入经济社会发展评价体系,建立体现生态文明要求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奖惩机制”。其次,我们需要完善环境保护的有关法律法规。重新修订的《环境保护法》已于2014年通过,明确将保护环境视为基本国策,规定一切单位和个人都有保护环境的义务,但是配套的法律法规和实施细则仍然有待制定和完善。另外,生态文明建设是一个世界性的课题。中国已经加入了三十几项环境和资源保护方面的国际公约,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共同担当保护环境的义务。但是我们在与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