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形影神》的现代性解读 下载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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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形影神》的现代性解读

作者:赵润清

来源:《文学教育》2010年第08期

内容摘要:《形影神》一诗对生死、名誉、灵魂等问题做了形而上的哲学思考,在形、影、神三者的辩论中最终走向了“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的人生境界。前人多从宗教和哲学的角度阐释此诗,本文试图将形、影、神比况为肉体、身体、灵魂这一组具有现代性色彩的词语,换一种视角让文本与当下对话。从惜生与怕死、肉身的焦虑、灵魂的药方三个方面具体论述。 关键词:陶渊明 《形影神》 身体 肉体 灵魂

面对1600多年前的陶渊明,“他的清高耿介、洒脱恬淡、质朴率真、敦厚善良,他对人生所做的哲学思考”①连同他的作品,一起为后人筑起了一个巢,一个精神的家园。德国诗人诺瓦利斯说“哲思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陶渊明常常在对生命的追问中带着我们去寻找家园。面对这位十几年“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乞食一首》)②的乞讨者,每每“叩门拙言辞”③窘迫而尴尬,再到“虽有无男儿,总不好纸笔”④(《责子一首》)的恨铁不成钢,最终高呼“天运苟日此,且进杯中物”⑤地洒脱。渊明一切顺乎自然,有所求而不强求,求而得之固然好,不得也无不可。面对这样一位诗人,我们怎能不悚然面对,肃然起敬,油然生爱?

从鲁迅笔下祥林嫂“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发问到潘岳《悼亡诗·其三》“孤魂独茕茕,安知灵与无”的困惑到孔子“不知生,焉知死”的作答再到西方科学天平秤上的21克。生、死一直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问题,也是哲学中永恒的难题,犹如斯芬克斯之谜等待着俄狄浦斯的出现,探寻生死之谜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因为失败就会“被吃”。很多人胆怯绕行,拒绝追问,沉湎于物质的享乐和力比多的无限膨胀,肉体(形)沉重而灵魂轻飘(神),中西方在肉体与灵魂二元对立的非此即彼中缺少了中介——承重精神和欲望的肉体“影”,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使得现代人犹如没有思想的稻草远离真切和实在,而在此岸苦苦挣扎。

东晋是中国典型的乱世,战争使很多人丧生,伴随着战争而来的饥馑、瘟疫又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曹操在《蒿里行》中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政治动荡、物质生活贫乏、精神生活消沉。如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嵇康坚守志向不愿出仕,离家躲避到河东。阮籍嗜烈酒而终日烂醉。这一切都逼迫诗人直面生死并展开思考,重新掂量肉体、身体、灵魂。陶渊明在《与子俨等疏》开头便说:“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自古圣贤,谁能独免?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将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耶?”⑥可见,渊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上天,一切听从天命。另一方面,渊明抛弃了依靠身份之“穷达”或假以外物以求长寿。然而渊明此番大悟并非起初就有,而是在生与死、穷与达、贫与富、仕与隐、灵与肉苦苦的挣扎中顿悟并走向澄明之境。在肉体、身体、灵魂的拷问和碰撞中走向“纵浪大化”。《行影神》这一组诗在“行”、“影”、“神”之间平等的对话中解读生命的奥秘。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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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之“形”在“我无腾化术,必而不复疑”面前选择了酒,在“得酒莫苟辞”中走向了缄默;身体之“影”在“身没名亦尽,念之无情热”客观事实面前无可奈何走向了“酒云能消忧”的自我麻痹,肉体之形与身体之影拒绝向生命的极限处攀登而走向了消沉,背离“道”而面向“酒”。 一.惜生与怕死

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斯甚惑焉。故极陈形影之苦,言神辨自然以释之。好事君子,共取其心焉。

无论来自于豪门还是降生于布衣之家,无论天资愚钝还是聪慧,追求生命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延展是每个人的心愿,正如并序中“贵贱贤愚,莫不营营以惜生”,肉体之形以求长寿,身体之影以待留名。求长寿便要炼丹吃药而清心寡欲,或苦苦留名以求此身不朽。“惜生”是过分的看重自己的生命,在有限的生命中饱览山河大川,食尽天下美食,高寿而终。这一切都是人们面对生命短暂的正常反应。《形赠影》中说“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影答行》也有言“黯而俱时灭”,《神示》道“老少同一死”。这些“惜生”之言都源于死亡恐惧。如何在有限中消费生命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故而在现实行动中直接转化为肉体的享受,一方面有人炼丹服药或者在大吃大喝中寻求快感。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道:“居丧之际,饮酒食肉,由阔人名流倡之,万民皆从之”⑦。另一方面,不断地在自己的头顶上加光环,以求名扬千古,有人为此甚至铤而走险滑向了学术抄袭,郭象剽窃《南华传》三十篇据为己有以显示学问多。甚至有人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都在消费生命,如“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抓住一切时间挥霍生命。

然而,肉体之形与身体之影所把握的,都在感觉之中,都不过是一种超验性的情绪把握。酒肉只是一时的快感,头上的光环也不可能长久笼罩,况且名誉难以掌控,常常由历史和时间来验证,历史记忆常让人觉得虚幻缥缈。由此看来,此时,灵魂之神参透了这一切,让肉体和身体尽可能的诉苦,灵魂之神点拨迷津。灵魂用自然之义化解他们的苦恼。从此序中可以看出,灵魂(神)如一位师长在教导还没有活明白的肉体(形)和身体(影)。然而,若想明道必然苦苦挣扎,在“天地”、“山川”、“草木”之中反观自己,在镜像中发现自我,远离形、影与神的异化。使肉体之形、身体之影、灵魂之神回归混沌并融为一体。 二.肉身的焦虑 形赠影

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 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 谓人最灵智,独复不如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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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 奚觉无一人,亲识岂相思! 但余平生物,举目情凄洏。 我无腾化术,必尔不复疑。 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辞。

从肉身之形与身体之影的对话看。天地永存,大地广袤,高山巍巍,大河滔滔,小溪涓涓。“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⑧“天地山川”依“道”而存,故而“不没”。“草木”虽未得道,但得常理。“草木”虽因“霜露”而“荣翠”,然而本根的生机永远不变。一岁一枯荣。可以看出,以上事物的得道或“得常理”是以人作为参照系。下句就转向了“唯人最灵智”。从时间的无限和空闲的无穷降至自然界的一草一木,可惜草木有本心,虽有寒霜相侵但也有甘露滋润,仍可长久存在。肉体与时空草木相比,自觉无趣直接回归到了人间,在两次的失望中回归。高呼“唯人最灵智”,一个“最”字何等的自信,作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的高级动物“独复不如兹”,笔锋突转,此处“兹”是指“天地山川”和“草木”,高贵的人类竟不如天地山川草木, “夫人受形于造化,与万物并有生之最灵智者。易于草木”⑨感叹人不能如天地、山川、草木一样长存。既然如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人世间了,“适见在世中,奄去靡归期”紧承上句,适才尚在世间,忽已逝世而永远不得复还。人死一去何时归,草木可以枯荣循环而肉体死而不可复生。此时肉身的发问再一次使他走向了焦虑,世上失去了一个人不会引起注意,亲人、朋友是否会相思呢?丧钟为谁而鸣的寓言失效了,他的死亡也不再是我死亡的一部分,他的死亡也不再预示着我的死亡。此时此刻,肝肠寸断凄凉之感从心而生。有没有超脱的方法呢?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与天地并存呢?“我无腾化术,必尔不复疑”,“无”、“不”两个否定副词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没有!不用怀疑!此时肉身彻底的绝望,在天地山川草木的镜像中,肉身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由焦虑升级为绝望,何以解脱?酒。面对凄苦和短暂的人生别无他解,寄情于酒,在醉生梦死之中麻痹自己,遗忘现实。肉身劝告身体同他一起纵酒而保持沉默。肉体只求享受,而未能闻道。

从诗的结构和语言上看,为了说明生命的短暂,一步步地回归自我,肉身选择了许多的参照物和镜子。

天地——山川——草木——他人——自我

在这个链条中,肉体体悟到了生命的悲剧,人生的痛苦和世界的荒谬。从中可以发现结构的突转。

宇宙——自然界(山川、草木)——人类(他者)——“我”——肉体(享乐)